两个虽然只是穿着素色锦衣,并无过多装饰,但一个面如冠玉,一个粉雕玉琢,难免吸引路人的目光,也难免吸引居心不良之人的目光。
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人少的小街,忽然前面一个提着框子的老妇,摇摇晃晃趔趄了两下,倒在了地上,竹筐里装着的菜也洒落一地。
周呈知这一世要致力做个好人,尤其是在江凌面前,要当一个好人。见此情形,自然是拉着江凌走上前询问:“阿婆,您怎么了?”
那倒在地上的老妇,满脸苍白,嘴唇翕张了片刻:“我的腿……腿不行了。”
周呈知又问:“那你住得远吗?要不然我们扶您回去。”
老妇感激地点头:“不远不远,那麻烦公子和小姐了。”
周呈知将洒落的菜装回框子,又将老妇扶起来。江凌感动地看着全程,现下才回过神,走上前帮他抬框子:“呈知哥哥,我帮你。”
三个人穿过这条小街,进入另一条偏僻的巷子里,破烂不堪的小巷里空无一人。老妇带两人在一道陈旧的门前停下,推开那咯吱作响的门:“就在这里,麻烦小公子了。”
周呈知扶着老妇进门,江凌帮忙抬着竹筐跟进来。
可就在周呈知松开老妇,将竹筐放在墙边,拉着江凌转身准备出去时,刚刚那老妇却站在门口将门阖上。
周呈知毕竟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,立刻发觉不对劲,将江凌拉在自己身边,冷声道:“你干什么!?”
那老妇缓缓转过来,嘴角噙着一丝得逞的诡谲笑意,脸上哪里还有刚刚的苍白。
“张婆,今日这两个可真是好货,这穿着打扮肯定是哪家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小姐,你也敢下手?”院内走出来一高一矮两个男人,说话的是那矮子。
那老妇嘿嘿笑道:“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小姐才细皮嫩肉讨人喜欢。到时你俩给运到金陵卖给秦嬷嬷,让她灌了那秘药,他们哪里还记得自己是谁?”
“你们好大的胆子!”周呈知冷声喝道,“知不知道我是谁?竟然连我也敢绑架,嫌活得不耐烦了吗?”
那老妇大笑:“年龄不大口气倒是不小。你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重要,等过了两日,将你们送去金陵,别说我不知道你们是谁,到时连你们会连自己也不知自己是谁。”
江凌虽然再活一世,但上辈子不是养在深闺就是活在深宫,哪里遇到过这些三教九流的凶险之事,不免有些害怕地扯了扯周呈知的衣角,低声道:“他们是人贩子?”
周呈知俊眉微蹙,点点头。他倒是不怕这些货色,不过身边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,自己伤了倒是无所谓,可不能伤了小丫头半分毫毛。
正犹豫间,那老妇忽然走上前一步,手中多了个烟管。周呈知还没反应过来,一阵青烟飘过来,他和江凌的身体顷刻变软,慢慢躺倒在地。
老妇笑了笑道:“这小子年纪小但功夫可不小,要不是刚刚扶我的时候被我试探到,我早有准备。不然今日吃亏的可是咱们。”
那高个子哈哈大笑:“还是张婆想得周全。”
老妇道:“这两个就交给你们了,等天黑了再运出城。我看着少年郎面貌不凡,只怕不是平常人家的公子,一定要万无一失,万一给逃脱,咱可就都没命了。”
高个子道:“这个是一定,就跟您说的,就算他是天皇老子的种,保管两天后也什么都不记得。”
……
周呈知睁开眼,只觉得脑子懵懵懂懂,身体摇摇晃晃,眼前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。半响才反应过来是在马车内,而他被五花八绑地缚住,想要挣脱,却又因为全身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没有。
想他上一世什么凶险场景没见过,今日竟然栽在几个人贩子手中,真可谓是蛟龙困浅滩。想当个好人果然不是那么容易。若是从前,他遇到那老妇,定然是目不斜视走过去,或许还嫌人挡路。这回他大发善心,不想却把自己搭进去。
难怪这世上好人难寻。
虽然看不到,但身旁软软的触感还是很清晰,江凌就躺在他旁边,不过显然是中了迷药还未醒来。
周呈知听了听马车周围的动静,想来此刻已经出了城。他倒是不怕真被运去江凌,被灌那劳什子忘事儿的药,他从小被药草泡大,吃了普通□□不出多久就会自动消解,就如同这迷药,现下药效也正渐渐过去。只是他可不能让江凌冒这个险,好不容易重新活一回,他还想着和她成亲生个大胖儿子。
嗯,闺女也行。
什么乱七八糟的?周呈知拜托自己不合时宜的幻想,伸出已经能活动的手,摸到腰间,又去侧耳去听前方的动静。
此时前面赶马的人吁的一声,那马在嘶鸣中慢慢停下来。
“你作甚?”一人开口。
“晚上多喝了点,去解个手。”
“我也去,正好让马儿歇个脚,喂个草。”
那两人便是之前那一高一矮两男子,说完话下车后两个就在车旁边就地纾解,哗哗的声音在夜里清晰无比。
“今儿这两个可是上等货,那男娃养个两年送去做小倌儿,怕不是迷死金陵城那一帮断袖的达官贵人。”
“可不是,小姑娘也长得少见的水灵,当瘦马养个几年,倒是不知能卖多少价钱。”
“不过话说回来,那张婆为了钱财也真是什么都敢干,这两娃儿也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,要真被逮住,咱几条命也不够的。”
“张婆做这事都多少年了,又不是没弄过官家的孩子。那老婆子都说了,富贵人家的孩子养得水灵,卖得起价钱。”
“也是,反正在金陵就灌了药,再关在深宅里养几年,模样身段都有不少变化,哪里还有人认得出来。前些年卖到金陵的那几个富贵人家的娃儿,不正在好几家妓馆做头牌吗?”
马车内听着这一切的周呈知低声冷笑,敢情他一个皇子,这是被卖去做小倌儿,简直滑天下之大稽。
他摸出那腰间的信号弹,弹出马车车顶。
片刻之后,爆炸声响起,空中亮起一朵明晃晃的烟火,四散开来。
那两个人贩吓了一跳,抬头忘了下天空,见到夜空的火树银花,其中一个笑道:“这荒郊野外的竟然有人放烟火,神了!”
另一个附和:“还别说,挺好看的。”
那火花很快熄灭,两人还有些悻悻:“咋就这点?没劲儿。”
“算了,赶紧喂了马赶路。”
……
与此同时。
江俯已经乱作一团。丢了个江家小姐已经是天大的事儿,偏偏还碰上了天都能塌下来的事儿,那就是三皇子殿下也一并走丢了。
追云对扬州城不熟悉,跟着江俯下人找了两圈,愣是没见着两个小东西的影子。三皇子不受皇帝宠爱,但那可是宫里太后的心肝儿,还是镇远大将军视如己出的外甥。他这在扬州出了什么事,他这个贴身近卫,也别想着回京了等问罪处斩,直接往扬州护城河里一跳得了。
江皇后更是心急火燎,知道来龙去脉后,将周呈文罚跪在院中,命令他三弟何时回他何时起。
周呈知是跟着她前来扬州,要是出了事,她这个做皇后的也难逃其责。怕不是这才坐了一年的皇后名头,都难保全。
江老爷正在布局下人再寻找的事宜,远处的空中忽然冒出一点诡异的火花。追云最先反应过来,面色大喜:“是三皇子的信号!在东南方向,他出事了!”
皇后问:“出了回事?”
“还不知道。”追云急道,“江大人,麻烦把府里最快的马给我,立刻。”
江弘文指着管家吩咐:“快快快,快去!”